陪我長大的阿公

 

    躺在病床上，插著鼻氧管，時而咳嗽，時而呻吟，時而叨唸著想喝水，時而打呼，他就是我的阿公。

    從我一出生，阿公就跟我們住在一起。小時候爸爸媽媽工作比較忙，而我又沒有上幼稚園，六歲前有大段時間都是阿公照顧我。陪我去公園玩遊樂設施，陪我去超商買零食，陪我看卡通。小時候還特別喜歡去阿公的房間「探險」，翻阿公的櫃子，把玩阿公的按摩器具，翻看阿公的相簿，聽阿公說照片裡的故事，吃阿公私藏的餅乾......。那時的阿公很健康，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換阿公需要我照顧。

「倚心哪，你今年幾歲了?」「五歲。」

「再過一年你就六歲，要上小學囉。」「那再過兩年我就七歲，要上二年級了。」

「對呀，接著過三年，你就要上三年級囉。」「我三年級的時候，阿公多少歲?」

「我今年七十三歲，三年後......是七十六歲。」「那七年後呢?」

 「七年後，你就是國中生了!那時候阿公就八十歲了。」「哇，感覺好快。」

    這是小時候我跟阿公常常會有的對話，大概就是一年一年往上加，算著幾年後兩人多少歲，我幾年級，再感嘆時間過得好快。看似簡單無聊，但對剛開始學數數的我來講，十分有趣，而阿公總是笑著陪我數。數著數著我就長大了，數著數著阿公的笑臉上漸漸多了皺紋，漸漸變老了。

    我升上國中後，阿公開始漸漸老化，記性變差，耳朵越來越聽不清，似乎突然就聽不懂國語了。雖然我台語不好，與阿公溝通會有些阻礙，變得比較少與阿公講話，阿公還是很努力地想關心我的生活，時不時就問我現在幾年級?什麼時候要考試?看到好吃的總會先問孫女吃過了嗎?確定孫女都吃過後才願意吃。

    近兩年，阿公老化得更嚴重了，理解能力下降了許多。每次跟他講話都要費好多的力氣，總是要回答差不多的問題，今天星期幾?現在幾點?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?有時候會覺得阿公很嘮叨，有些問題已經回答過好多次了，他還是一問再問，雖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，但還是常常覺得他很煩，好想一鍵把阿公切成靜音模式。

    上個月，阿公因為感冒腳沒力，在家裡跌倒了，於是我們將他送進醫院，後來轉進護理之家。爸媽去上班，我獨自看著空蕩蕩的家，覺得心少了一塊。突然好想念那個叨唸的聲音，想念陪我長大的阿公。

    小時候只想過我會長大，有一天會離開家，出去生活；卻從沒想過阿公會變老，有一天會離開我們家，甚至離開這個世界，感謝神讓我有那麼疼我的阿公，謝謝阿公這十六年來的陪伴與照顧。阿公，我愛你，我們天堂見。